我的世界裡的顏色。

不同平行線上的點滴 原創故事 #3

一直以來，我都無法理解「顏色」。

什麼是顏色？顏色是怎麼樣的？已經不止一次，我努力幻想顏色的模樣，但我永遠都無法真正感受到顏色的模樣。 「天空是自由的。它的顏色會讓你感受到被包容的美好—我們稱之為藍。」 「樹葉是充滿活力的。它的顏色會讓你感受到朝氣蓬勃—稱之為綠。」 「血是流動的生命。它的顏色帶有死亡、可怕的氣息，但也有人視它為女王的顏色—我們稱之為紅。」 我點點頭，用盡全力在腦海裡建築一個充滿色彩的美麗世界—有藍、綠、紅，還有媽媽口中那歡樂的黃、神秘的紫、可愛的粉、純淨的白...藍色在頭頂上，綠色在手中，紅色在遠處，還有好多好多顏色。 而不是如我的世界一般虛無。 「媽媽，我想要教好多和我一樣的小朋友關於顏色的知識！我要把這個美麗的色彩世界傳達給他們。」我興沖沖地說。 「好啊，等你有所準備。」媽媽笑著答。 「不要開玩笑了，小瞎子，你連顏色都沒見過！」那是對面家的男孩嘲諷的聲音。上一秒還熱乎的我的心，下一秒就變得冰冷。 也許是媽媽蹲了下來，我能感受到媽媽的氣息逼近，隨後她握緊了我的手。「他人的言語不能隨便定義你。」 「媽媽，那我是什麼顏色的？」 我抓住母親的裙擺，母親的裙擺是什麼顏色的呢？ 「你是沒有顏色的。」她淡淡地答。 「...是嗎。」我失落地放開了手。也許，我從裡到外都是如虛無的空洞一般，什麼也不是，什麼也沒有。 「如果給你自己填色，你會為自己刷上什麼顏色呢？」她把我被風吹亂的瀏海撥好。 「我...我...」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問題，我努力回憶起母親所教過我的顏色的代表，急急忙忙地答：「綠色！我要成為一個有活力的人！...還有黃色！我要一直都快快樂樂的！」 我能聽見，眼前的母親噗疵地笑了出來。 「...媽媽一定是那溫柔的、包容別人的藍色。」我說。

「我們的生命中也許都填上了這些美麗的色彩，但要記住，顏色不一定代表了你的世界。」媽媽摸了摸我的頭頂，她的手是溫暖的。 溫暖，是什麼顏色？ 「正因為特別，所以什麼顏色都無法定義你。你正是那，既什麼都是，也什麼都不是的透明。」言語從母親唇齒間滑出來。 透明？ 透明是什麼顏色？ 媽媽說，透明是我的顏色。 我無法理解所有顏色，「顏色」對一個我這樣的人來說是非常抽象的，已經不止一次，我想著「如果我能像正常人一樣能理解顏色就好了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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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那時候我算是理解了紅與黑吧。 我能感受到在那個夜晚的車子裡死氣沈沈的，周圍都是車子經過撞擊後散發出來的熱氣，溫熱的液體快速從母親身上流出來，沾在我指尖。「流動的生命」那是血吧，母親說過的，血是紅色的。可怕的紅、恐懼的紅。 他們讓我穿上一件不是很舒服的衣服，告訴我那樣比較正式。我問他們我的衣服是什麼顏色的，「黑色」他們說。這種場合裡，似乎大家都套上了黑。 我不喜歡那種感覺。那是第一次我理解了黑—一個令人窒息、絕望的顏色。 也許比起母親說的透明，我更是黑色的。我的世界是絕對的虛無飄渺，什麼也沒有，淡然無味。如果，我的世界，能有其他快樂點的顏色就好了。 之後，我被帶入救濟所。接替母親的，是啾吉。啾吉是我的狗，是一隻引領我走路的狗。在這之前，引領我走路的，是母親的溫暖的掌心，和我心中對於母親的信念。啾吉很乖巧，它的毛短短的，滑滑的。我常常會想，它時什麼顏色的？是不是如母親一般具有包容性的藍呢？ 那之後，我開始上學。其實，我一直不知道我未來要做什麼，或者說，我未來能做什麼。真後悔沒在母親在我六歲那年離開之前和她好好聊這個話題。如果是她的話，一定會告訴我能成為什麼吧。

「彩虹，真的是七彩的嗎？」用手感應出課本上關於彩虹的文章，我問了問身邊的語文老師。 「如果用肉眼看著它的話，是七彩的。」語文老師那麼說著。 紅、橙、黃、綠、藍、靛、紫。我念著我所學過的「顏色」。 「但是啊，用心靈去看的話，是透明的呢。」語文老師繼續說著。 透明的彩虹？ 後來，科學老師說，彩虹有七個顏色，只不過是人類概括定義的。彩虹之所以看起來有七彩的顏色，是因為光的特性是波長，不同的波長能反射出不同的顏色。 那麼，語文老師說的「用心靈去看彩虹的話，是透明的」是什麼意思呢？ 為了解開這個疑惑，我特地在下課後摸索著去找語文老師。 「老師，透明是什麼意思？為什麼說彩虹是透明的？」我聽見老師的聲響，往著老師氣息傳來的方向問道。 「有沒有人告訴過你，透明的意義？」我聽到咖啡杯清脆的「叩」的一聲輕輕地被放在了玻璃桌子上。 「沒有。」我頓了頓，「但我母親曾經告訴過我，我是透明的。」 「這樣啊。」老師接著說，「透明，也就是沒有顏色，甚至也不是白，就像空氣一樣能看透。純亮、清晰。顏色的意義如今已經被大眾所定義，而透明是沒有意思的。正因為如此，如果把透明存放在心中，才能覺得自己就是自己，不被定義的自己。」我能聽到老師此時此刻喝了一口咖啡，濃濃的咖啡香帶有巧克力的甜味，是摩卡。 「而彩虹亦是如此。本是透明的彩虹，不被人定義的大自然象徵。你用心去理解彩虹的話，你會發現，其實它什麼意義也沒有，正因為如此，它才顯得有意義。因為無色，所以給自己添了好看的外表，但本心從未更改過。」 我的心好像背什麼給刺激了一般，久久不能平復。 那就是透明的意義嗎？ 因為透明什麼都不是，所以透明什麼都是。 媽媽說，我是透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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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當一名教師的第五年。 當我寫下「教師」這個志願時，我知道其他正常的孩子都在嘲笑我，而有些老師也嘲諷地譏笑我。但我知道，我要做什麼，是由我決定的，不需要別人來定義我的決定。 這一路很難，真的很難。先是同學的欺負、老師的看不起、還有學生的嫌棄，但我從未放棄，當一個比那些老師還好的老師，當一個能真正教導別人知識的老師，是我的願望。 也是母親和那位語文老師給予我的勇氣。 如今，我的職業上了正軌，終於的得到大家的認可，我想，這就是我外表那套七彩的衣服吧。 但我內心如清澈見底的溪水一般的透明，和如藍天一般藍的母親依然還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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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師，為什麼說透明是最有意義的「顏色」呢？透明根本什麼都不是。」課堂上，一位乖巧地學生舉起手發問，我能察覺到他的雙眼一定散發著透明的光彩，像當時的我一樣。 「正是因為透明，才能有陽光透進來。」我柔聲答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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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這篇故事的靈感來自於某日一個人問了「在盲人的世界裡，顏色是怎麼樣的？」 我們都知道，盲人的世界裡不存在顏色，就連黑色也沒有，是一片的虛無。所以不管擁有視力的人怎麼解釋，天生就沒有視力的盲人都不會理解顏色的概念。

但是總有人，用獨特的方式，把顏色這個概念帶給盲人，感染他們的世界。

下次再見吧~